一场期待了35年的祭扫

        内蒙、河北、天门……战友们从四面八方齐聚武汉，来到牺牲战友的墓前
        35年前，一声集结号在原内蒙古某骑兵团吹响，骑兵战士们奋不顾身地冲上了抗洪抢险一线。那次任务中，武汉籍战士蔡克难将他年轻而宝贵的生命留在了那片茫茫的塞北草原上。
        35年后，一声集结号再次在内蒙古某骑兵团的战友中吹响，这一次，他们从内蒙、从河北、从天门、从武汉，从四面八方齐聚到了武汉市九峰山革命烈士陵园。他们要在这里，完成积淀在他们心中35年的一个共同心愿——为当年在内蒙古草原上舍己救人牺牲的战友蔡克难扫墓。
        昨天上午，一场期待了35年的祭扫仪式在九峰烈士陵园举行。
        22位战友全都来了
        夜里的一场大雨，让九峰山革命烈士陵园在晨曦中显得格外洁净，仿佛这场风雨也知道陵园将要迎来远方的客人。
        高高的烈士纪念碑下，蔡克难烈士的遗像静静伫立在鲜花翠柏之中，注视着每一位久别的战友。
        老连长张新平来了。从7月15日起，62岁的老连长便开始带病在内蒙、河北一带四处奔波，前后行程数千公里，为的只是尽自己所能，召集所有他能找到的旧日战友。35年了，不能前往武汉，为当年在执行任务中牺牲的战士扫墓，是张新平最大的心结。
        被救的战友刘永亮来了。自从1983年退伍回到河北老家，他就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自己活得更有价值。他省吃俭用，咬牙供一双儿女读上了大学；他拒绝出门打工，当上了一村之长，他要用自己的双手改变山村的贫困面貌。这次，他借了500元路费，又借钱雇人帮忙照看家里的3亩地、一只骡子和20只绵羊，他要实现心中念叨了30多年的愿望，到武汉来，为救命恩人扫墓。
        当年负责来湖北招兵的干事郭志坚来了。1976年11月，郭志坚和团部招兵代表一起来到天门，从报名入伍的数百名青年中，挑走了77人。他说当年招兵的比例是7比1，蔡克难因为条件特别优秀被选中。郭志坚坦陈，当年招兵时，担心入伍后不好管理，工作人员不太愿意招城市兵。但蔡克难这个城市兵入伍后，训练学习都十分积极，学啥一学就会，他的表现让上级领导很是惊喜。
        现任内蒙古某骑兵营（蔡克难生前部队已改为营建制）的教导员程书军也来了。内蒙古军区得知当年战友集体自发来武汉为蔡克难烈士扫墓的消息后，委派程教导员代表部队前来参加祭奠活动。来到武汉，多年来一直在学习蔡克难先进事迹的他，才知道，蔡克难是位高干子弟；才知道，蔡克难是位多才多艺的知青，他对蔡克难更加敬仰了。他说，回去，他一定会把这些鲜活的信息带给全营战士，一定要将蔡克难的英雄故事一代一代传承下去。
        卫生员马东华来了，老班长付贵明来了，当年军中好友熊汉喜、李云胜来了……22位当年的老战友全都来了，虽然他们容颜已老，但他们对蔡克难的思念一如既往。
        一曲《鸿雁》诉相思
        “立正，稍息，向右转！”上午9点，响亮的口令声中，22位战友昂首挺胸抬起花篮，齐步走向烈士纪念碑。
        “鸿雁，向南方，飞过芦苇荡，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
        九峰山上飘起了内蒙歌曲《鸿雁》的旋律，战友们说，蔡克难在内蒙草原上当了3年兵，他早已把那里视为第二故乡。如今，战友们希望用这首内蒙歌曲把大家的思绪带回那片熟悉的草原。
        伴随着悠扬的琴声，抽泣四起，大家忆起了当年那位可亲可敬的战友蔡克难。
        从塞北草原的军营到白云黄鹤的故乡，从积淀心中多年的心愿，到踏上实现心愿的旅途，战友们都在自责，这次祭扫来得太迟。
        祭奠仪式上，蔡克难烈士的哥哥和妹妹也来了。望着眼前这22位战友，蔡克难的哥哥感慨地说，克难叫我二哥，如今，听到这么战友都叫我二哥，我觉得弟弟不仅没有离开我，还给我带来了更多至亲的兄弟。我很感谢他们，感谢他们曾经陪伴我弟弟走过人生最精彩的时光，感谢他们为我弟弟奉上的这份真挚的战友情。
        “战马在飞奔，踏遍千里疆，寒风烈日无阻挡，红心向太阳。向前进，向前进，向前进，我们是人民的骑兵战士，沿着革命路线胜利向前进……”在当年部队文艺干事夏革新的带领下，战友们唱起了当年骑兵团的团歌。这首歌的词和曲都是当年骑兵团的战士自己创作的，这首歌，伴随着这些战士们在祖国北疆度过了他们的青春岁月。如今，这首嘹亮的军歌，飘荡在九峰山的上空……泪水，尽情地在战友们的脸上流淌着，这歌，他们是唱给蔡克难听的，也是唱给他们自己听的。
        人们永远不会忘记他
        “他把生命定格在滔滔洪水中托起战友那一刻。”这是蔡克难烈士墓碑上一段手写体的墓志铭。
        “蔡哥，35年了，我终于来给你扫墓了，我心里的愿望终于实现了……”第一个来到蔡克难墓前的刘永亮，失声痛哭着一头跪下去，久久不愿起身。“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干活，好好生活，好好为村民服务，一定让你放心……”刘永亮反复念叨着，他希望蔡克难能听到他的心里话。
        老连长张新平随后走来：“克难，老连长也来看你了，我还会再来看你的。你是我们的骄傲，你永远活在我们心里……”
        “克难，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克难，我从内蒙来看你了。”
        22位战友依次走过，挂在蔡克难墓前的黄丝带迎风摆动，仿佛在诉说战友们的思念。
        时隔35年，再见蔡克难的亲人，刘永亮还是有点不太自在。蔡克难妹妹态度随和地上前安慰他，35年前也好，现如今也好，我们全家人从来没有怨过你。战友落入水中，生命垂危，我们相信，如果当时掉到水里的是蔡克难，你也会伸出援手相救的，这是战友之间的本能。
        温暖的话语，大度的胸怀，解开了刘永亮的心结，记者发现，十多天来，他那一直昏暗的眼神，忽然亮了起来。
        许是被战友们的真情感动，阳光依然耀眼的天空中，飘起了小雨。雨一丝一丝洒下来，洒在蔡克难的墓碑上，洒在战友们的身上，阳光折射下，蔡克难的墓前变成一片晶亮的世界。
        “35年来，蔡克难烈士的英魂长眠在九峰山上，他用绚丽的生命奏响了最美的生命乐章，这份精神永远感动着所有人。我相信，战友们不会忘记他，内蒙人民不会忘记他，武汉的父老乡亲也不会忘记他……愿英雄安息！”微雨中，九峰山革命烈士陵园管理处主任赵海深情寄语。